第(1/3)页 入夜,老太太院里极安静。 飒飒和英哥儿吃完晚饭没一会就睡下了,温婉蓉守着两个孩子,有些出神。 她心里乱糟糟,想到覃炀下午发脾气的样子,再看看英哥儿酣睡的小脸,就忍不住想去制止这场内斗。 英哥儿的样子着实惹人怜爱,她知道牡丹在粉巷的身份进不了覃家,哪怕覃炀没意见,老太太肯定不同意,也不会让英哥儿背负这个人生污点。 至于他父亲。 她想,覃昱只把孩子送回来,人却不露面,态度明显,这个孩子他不会带走。 温婉蓉叹气,都什么跟什么呀! 难道只顾当下快活,生了孩子就不管? 可怜的不是孩子吗? 她甚至想,如果牡丹和覃昱都不管英哥儿,就把孩子过继到自己名下,毕竟老太太年纪大了,没多少精力看孩子。 “夫人,夫人……”还在愣神,冬青两声轻唤把思绪拉回来。 温婉蓉起身,指了指外面,示意出去说话。 “什么事?”她走到堂屋,低声问。 冬青转话:“老祖宗说您赶紧去歇着吧,东屋的床铺收拾好了,您肩膀上完药就去睡吧。” 温婉蓉推心置腹:“冬青,我睡不着。” 冬青明白她的担心,好声劝:“夫人,都这个节骨眼,您睡不着,养不好伤,老祖宗和二爷更担心。” 道理都懂:“我就想看看两个孩子。” “老祖宗说了,孩子这边有她老人家照顾,不必担心。” 温婉蓉翕翕嘴,想说什么没说出来,犹豫半晌,应声好。 然而麻席再舒服,丝绸轻裘再凉快,她躺在床上不知是肩膀疼还是心里有事,翻来覆去睡不着。 不知醒了半个时辰还是一个时辰,温婉蓉看向窗外的深夜,内心如同在火上煎烤。 “红萼。”倏尔她决定不睡了,“你叫冬青过来,我有话说。” 红萼领命下去,没一会冬青进来,福礼问:“夫人,您找奴婢?” 温婉蓉费劲坐起来,冬青和红萼赶紧去扶。 “我没事。”她捂着肩头坐稳,对冬青说,“你找个机灵的小丫头去柴房那边盯着,别让二爷把牡丹伤出好歹,她是英哥儿的母亲,祖母认定英哥儿,就算明面不说,牡丹也是半个覃家人,再者大爷今晚来了,能不动手最好。” 冬青说明白,转身出去。 温婉蓉缓口气,又对红萼说:“扶我起来更衣。” 红萼愣一愣:“夫人,冬青姐姐一再叮嘱您有伤,要好生歇息。” 温婉蓉摆摆手:“过了今晚再说。” 红萼怕冬青责怪,没伺候好主子:“可是夫人……” “我知道你是好意,”温婉蓉打断她,“万一大爷和二爷打伤对方,我不去,难道请祖母出面?” 红萼抿抿嘴,没再言语,一切照办。 估摸又过了一小会,冬青掀门帘进来,一看温婉蓉坐在黄花梨木的桌子边喝凉茶,满眼担忧:“夫人,您怎么起来了?” 温婉蓉答非所问:“现在什么时辰?” 冬青看看屋里的漏刻:“已近亥时。” 温婉蓉蹙蹙眉:“二爷还在柴房那边?” 冬青没吭声,算默认。 温婉蓉摇摇头,拿起手中的杯子,又放下,抬眸看向冬青:“你现在去跟二爷说,就说我说的,要他别跟大爷动手,大爷提任何要求,我都答应,哪怕做不到我也想办法兑现承诺。” 冬青一怔:“夫人,您何必为难自己?” 温婉蓉也急:“你以为我想为难?大半夜在府里动手,传出动静,左右邻府怎么看我们?覃府的脸面不要了吗?还有,这附近住的高门大户,万一有人认出大爷,私下传开,落人口实,遭殃只有二爷一人。” 冬青思忖片刻,温婉蓉催她:“趁大爷没来赶紧去,不然一会想说都说不了。” 冬青应声,人刚走到门口,帘子掀开一半,倏尔远处传来一声凄厉惨叫,在幽静的夏夜听得格外清晰。 温婉蓉说声坏了,提起裙子,顾不上伤痛,急急往柴房那边跑。 冬青跟在后面一个劲地喊:“夫人,您不能去!” 温婉蓉知道自己以身犯险,也知道去了一定会被覃炀吼,但当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,不能以杀止杀,两败俱伤。 等她到时,还是晚了一步,牡丹和她那天雨夜一样,被短刀插穿左肩,钉在游廊柱子上,血顺着手臂蜿蜒曲下,滴落在脚边,浸湿绣花鞋面。 覃炀松开手,一言不发重新回到太师椅上,手里握一把长刀,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扶手,绷紧下颚,全然一副备战状态。 温婉蓉见过覃炀在疆戎杀敌的神态,和现在并无两样,她本想叫他,话到嘴边却不敢开口。 覃炀满身杀气和戾气,如同伏击猎物的恶狼,叫人胆寒。 冬青也怕,在身后悄悄拉了拉温婉蓉衣角,气音说:“夫人,我们回去吧,您没见过大爷,奴婢见过,总之和二爷一样,发起脾气都不好惹。” 温婉蓉也寻思回去算了,可她看一眼血流不止的牡丹,转过头,指了指:“赶紧叫个小厮偷偷从侧门出去找大夫,别让人死在府里。” 冬青说明白,话音未落,头顶的琉璃瓦倏然传来急促脚步声。 两人不约而看朝上看了一眼,温婉蓉反应快,忙拉着冬青躲进暗影的角落里。 “夫人……” “嘘……” 温婉蓉紧张地心提嗓子眼,脑子里所有念头都被本能行为取代,无论现在走或被发现,都没好下场。 “比约定早一个时辰啊。”覃炀瞟一眼游廊上方,冷哼。 对方二话不说,提刀直冲下来,一刀劈向太师椅。 覃炀早有防备,侧身一滚,躲过攻击,只听身后“啪啦”一响,椅子齐刷刷,分两半。 冬青差点发出惊叫,温婉蓉赶紧捂住她的嘴,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帕子,全神贯注注意周围发生的一起。 “放人。”覃昱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。 覃炀似笑非笑:“放人?凭什么?就凭你大我一岁半,我叫你一声哥?你会不会太天真?” 他话音未落,覃昱一个箭步冲向牡丹,覃炀迅速出击,截住去路。 两刀碰撞,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 覃昱刀锋一转,横扫面门,覃炀顺势低头躲过。 进退间,一招接一招,谁也没占到便宜,谁也没吃亏。 覃炀这口恶气没出,缠斗间,一个虚晃,闪到牡丹身边,反手一拔,就听第二声惨叫。 覃昱冲上去,抱住摇摇欲坠的牡丹。 牡丹翕翕嘴,气游若丝说了什么,就栽倒覃昱怀里。 覃昱波澜不惊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,他把牡丹倚在墙角,背对着覃炀,冷笑一声:“就你那三两下,谁教的,快忘本了吧?” 覃炀丢开带血短刀,迅速退后几步,嘴角一扬:“忘了又如何?疼不疼?扎得舒服吧?” 覃昱尾音上扬“哦”一声,挑衅道:“我没记错,你以前被爹打都因为顶嘴吧。” 覃炀紧了紧手里的刀:“说的好像你没挨过打一样。” 温婉蓉听两人对话,总算明白,覃炀不止对她不好好说话,对谁都不好好说话。 覃昱似乎打算休战,边往游廊走,边应声:“我为什么被打?你心里没数?哪次不是为你顶包?” 提起过去,覃炀紧绷的弦蓦的松了松,喊声:“哥。” 覃昱转头:“说。” 覃炀问:“你没死,为什么不回来?” 覃昱不动声色往游廊深处走,简短道:“回不来。” “为什么?总有个理由!” 他话音刚落,冬青突然从暗影里冲出来,大叫一声“二爷”,拼命把温婉蓉推向他。 覃炀猛然会意,几个箭步,飞奔过去,顺雷不及俺耳之势抢在覃昱前面,一把拉过温婉蓉,护在身后。 覃昱不恼,阴鸷一笑:“被发现了啊。” 覃炀没想到温婉蓉会来,顿时乱了手脚,拉着温婉蓉本能往后退,冷笑:“老子就说,你他妈发什么疯,想起叙旧。” 覃昱不屑道:“玩怀柔?你小子嫩点。” 顿了顿,刀指温婉蓉:“她死还是你死?” 温婉蓉心里一紧,上次雨夜太黑,她只看到身影,这次借着游廊下灯笼看清来者。 两人在身形上差不多,长相颇像,但覃昱比覃炀白一些,额角一道伤疤从上至下,切断剑眉。气势上,两人完全不同,一个张扬,一个沉稳。 唯一一模一样是两人眼底的神情,狠戾及毫不掩饰的杀气,像两头呲牙低哮的恶狼,一触即发,咬断对方咽喉。 温婉蓉心里畏惧,紧紧抓住覃炀的衣角,小声道歉:“我就怕牡丹有个好歹,没想给你添乱。” 覃炀目不斜视好像没听见,对覃昱啐一口:“要死也是你死,卖国狗贼!” 温婉蓉听着一愣,还没想明白为什么骂覃昱是卖国狗贼,覃昱倏尔哈哈大笑。 然后指了指覃炀身后,反唇相讥:“你以为保护萧氏一族就是忠臣?” “你知不知道爹怎么死的?!” 这话问得覃炀一愣,他来不及细想,趁其不备,扛起温婉蓉迅速爬上游廊顶,抄近路,往老太太院子跑。 温婉蓉好半天反应过来,喊道:“覃炀,你哥在追我们!” “我知道!”覃炀骂句操,埋怨温婉蓉,“老子要你待在祖母那边,你跑出来干什么!没发现他看你眼神不对吗!” 温婉蓉特别冤枉:“我,我怎么了?” “他要杀你啊!”覃炀脏话连篇,“老子告诉你,他要杀谁,不睡觉不吃饭也要弄死对方,老子都没他那个决心!妈的!” 温婉蓉真心无语:“你杀人杀少了?” 覃炀边跑边说:“老子还有得过且过的时候,他是言必行行必果!” 第(1/3)页